头发,几乎贯穿着中国文化发展进程的变迁。
从毛发耸然怒到发冲冠
从惜发如命到剃发舍命
从去发留头到奋发图强
在三千烦恼丝的变化中,可以体会到中国人在纠葛中的心态变化。1986年,一部名为《神鞭》的电影中在报纸上引发了轩然大波。不仅仅是广大群众对其交口称赞,就连一向挑剔犀利的影评家对它赞口不绝。这部电影创作幕后有哪些故事,今天白羽就跟大家好好聊一聊。
小说《神鞭》创作于1984年,当时正值红色浪潮褪去,伤痕文学复兴的年代。作家冯骥才的创作意图是批判中国文化的劣根性,他认为这种劣根的主要原因是正统意识和祖上至上,所以字里行间很自然地流露出对民间文化的迷恋和浸染。
冯骥才自称是“在通俗的水分中掺入哲理的牛奶”,而编剧兼职导演张子恩则认为《神鞭》是“苹果与大蒜的嫁接”,他在《神鞭导演阐述》一文中写道:
《神鞭》不是一块巧克力,只是一只洋葱头,而葱头的表层和更多的里层,同样含有这一整体包含的维生素。
导演张子恩认为《神鞭》不是历史片,却是对历史现象的反思;它不是功夫片,却是对神化功夫的讽刺;
它既荒诞又真实,既喜闹又悲壮,既明快又深沉;
可以说《神鞭》的哲理、人物、趣味、主题、都是围绕着“辫子”的兴衰完成的。它始终抓住“辫子”,一切因素都向“辫”字集中,便是导演处理的核心。
表面上看只是玻璃花与傻巴之间的离奇故事,实际上它是一个借历史和功夫之躯还现代意识之魂的寓言,一个“苹果和大蒜嫁接”出来的果实。也许会有观众剥开作品的表层,窥视它的内核及主题实质,理解和思索哲理及心理的层次。
清朝末年,傻巴本是卖炸臭豆腐的小人物,玻璃花却是津门外无人不知的地痞无赖。一天,展老爷家新纳的小妾办堂会,却遇上了玻璃花前来捣乱,傻二虽然言语笨拙,却自有一番侠义心肠。
两人争执之间,傻巴甩开自己的辫子进行还击,玻璃花被抽的毫无还手之力,落荒而逃。
玻璃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,他摇唇鼓舌搬弄是非,先后请来了津门地区有名的武术行家,结果都败在了发辫之下。后来,更是因为打败日本武士被奉为神鞭,直接被当地人吹捧为国宝。
电影中最经典的场面莫过于“嘴强王者”索天响的出场。这位号称“津门武林祖师”的索天响,出乘坐八抬大轿,身后跟着四个身形彪悍的弟子。
脚踢苍蝇,单指拿大鼎,蜘蛛网上睡觉,都是索爷的成名“三绝技”。索天响谈到功夫说的都是一套一套,什么大小梅花拳,什么白眉拳、龙形拳、虎鹤双形拳,说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,满嘴冒泡。
真到了动手的时节,分分钟就现了原型。
这才是口嫌体正直,不讲武德耗子尾汁。
到了傻巴跟佐川比武,辫子更是神奇至极,让观众的视觉感官都随着神鞭抽小鬼子而变得痛快淋漓。
傻巴一战成名,收徒结婚,走向人生巅峰。在人们的欢呼和怂恿中加入义和团,拜坛降仙,马上要奔赴前线,与八国联军入侵者英勇鏖战。
团里集中了津门地区的所有“能人”,有舞枪弄棒的,有神打上身的,最牛的还是那位敢朝着肚皮开枪,硝烟过后“刀枪不入”的殷师傅。
在八国联军大炮的轰鸣声中,那些保守、愚昧、花招,统统现了原形。刀枪不入的殷师傅在交战一开始就被一颗流弹击毙,冲锋过程中傻巴引以为傲的神鞭也被打断。
至此,影片才显露它悲剧的实质。即使它不被打断,时代也到了辫子欲留不能、非剪不可的“民国”阶段;忍受切肤之痛,经历一番反思,傻巴割去祖宗的辫子,一变又是绝活。
他顺应历史发展的潮流,终又显出“辫剪了,神留着”的盖世威风与民族本色。
这便是神鞭——神拳——神枪的故事。
导演张子恩以前是做美工出身,他曾经为《生活的颤音》、《西安事变》、《锅碗瓢盆交响曲》等影片做美工。由于在拍电影时经常跟导演的意见相左,因为美工要听导演的,导致他的许多好想法都难以实现。
恰在此时,西安电影制片厂的新任厂长吴天明上任,有意让这位才华横溢的美工改行做导演。于是,张子恩就在1984年拍出了自己的处女作《默默的小理河》。
谁也没想到,这部虽然获得了文化部优秀电影二等奖的电影,拷贝却只卖出去了50多个,为西安电影造成了十几万的亏损。
如果张子恩继续沿着“文艺片”的道路走下去,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也许很快就会销声匿迹。所以,他就选择了一条“雅俗共赏”的道路。张子恩坦言,他后来执导的电视剧《宰相刘罗锅》就是沿用了《神鞭》黑色幽默套路。
1985年,张子恩拿到了西安电影制片厂给出的200万投资,全力投入《神鞭》的拍摄。神鞭的历史背景是民国的天津,作为美工出身的他从《津门杂记》、《天津皇会考》中,将义和团与八国联军的交战的描绘中,再现了《义和团史料》、《八国联军目击记》中的真实。
电影中那些活生生的人物也是影片成功的重要部分,
老实巴交傻二,纯真少女金菊花,
地道土产的混星子玻璃花,国粹穷秀才金子仙,
弹弓王戴奎一,嘴把势索天响,洋武士佐川,
汉奸投机商杨殿起,专事掠夺中国古董的洋商贝哈姆;
盐商暴发户展老爷,风尘女人飞来凤,纯朴而又气贯山河的“吹歌”老人刘四,举旗抗洋气宇轩昂的曹福田,蔑视洋枪又死于洋枪的殷师傅,胆小窝囊的冯掌柜,利嘴精明的冯婆子。
每个出场者,都个性鲜明,共同组成一幅晚清社会的人物图谱。形形色色,三教九流的一群人物,从神、形、气质、做派,到服装和道具的各个细节,无不体现着导演细致入微的功力。
这部影片的摄影,正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顾长卫。他在拍摄时基本采用了逆的采光角度,细心的观众可以发现全片大部分都是在阴天里拍摄
为了把握总体的虚幻感,顾长卫多用柔光镜,多用长焦镜头,固定机位的镜头为主。努力保持影片风格的效果于人物性格和情节发展保持一致。
最终,《神鞭》卖出了1983年全国拷贝数量第一的好成绩。之后,张子恩又和香港导演张鑫炎联合执导了《黄河大侠》,不但创下了1988年全国第一的佳绩,也成为了西安电影制片厂的卖拷贝之最。
白羽点评:《神鞭》外见功夫,内蕴哲理。傻巴的祖先是剃光头练铁头功的,满清入关必须蓄发,铁头功就成了神鞭,没了辫子,又练成了神枪。毛子们的“洋枪子”打掉了神奇无比的发辫,“同时也打破了中国人心理上封闭、凝滞的静态平衡。
这部电影的出现,深刻揭示出中国在面对文化身份认同缺失的问题,以及在世界风云变幻过程跟踪,不应该丧失文化自信的问题。即使放在当下看,也有着非凡的意义。
就像傻巴在影片结尾处说的:辫子剪了,神留着。把辫子放在洋枪旁边,这就是导演为我们绘制的一副历史画卷,一个剧终的定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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