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径文学社作品（漫漫长路）

怪老头

刘克勤

市第十八中学传达室的王老头是个瘸子。他瘸得不轻，走起路来右脚往外一甩一甩的，好像要在地上画个圈，然后再支撑着左脚向前迈一步。他为何落得这般残疾，无人打听，也无人知晓。

人们只知道，这老头孤身一人，无子无女，但有三怪。一是一年四季都戴着一顶洗得发白的军单帽。二是不管天气多热，他都穿着上衣长裤。三是看到每一个进进出出的学生他都微笑着“哈罗”一声，表现出格外的亲热和友好。久而久之，教职员工们干脆叫他“怪老头”。他听着，照常乐呵呵地点着头，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。

怪老头常年住在传达室里，一张简易的行军床，一床旧军被，一个节煤灶外加一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餐具，这些便成了他的全部家当。学校配发的那台电视机，他只有在看新闻联播时才打开，其他时间大多是搬把椅子坐在门口，或到大门旁走走。

怪老头把守校门很严，校外人想进学校先得接受他一番盘问。一次，市教育局新上任的局长来校检查，在大门口被他拦住了，随行的教办主任忙上前解释说这是新来的局长，老头仍瞪着眼睛：“局长更要带头守规矩，来，先登个记。”

然而，有一件事却让全校师生对他刮目相看。那天，晚自习下课后，有两个烫着鸡窝头的青年拦住了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，其中一个亮出了匕首，逼着学生掏钱。老头见状，瘸着腿走上前，用身子挡住学生说：“孩子，别怕！”

“鸡窝头”见是一个瘸腿老头，晃着手里的匕首冷笑一声：“瘸老头，识相点，快走开！”老头怒视对方，那目光比匕首还锋利：“小子，有胆量就冲我来，欺侮学生伢子算什么好汉！”

“鸡窝头”被老头一身威严震住了，一边说着算你狠，一边悻悻地走了。此事在学校流传了好长一段时间，引起师生们啧啧称赞：“真看不出来，这老头还有这两下子！”

可没想到的是，另一件事更出乎师生们意料之外——

那天上午，几个校领导一齐匆匆来到校门口，忙叫着要老头将大门打开，像是迎候什么大领导到来。老头开门后正想走进传达室，只见三辆小轿车鱼贯似地朝校门驶来，然后齐刷刷地停在了校门两侧。

“王愣子，你好呀！”一会有人大声叫着老头乳名。老头一怔，回头定神一看，下车后朝自己快步走来的竟是自己过去的同班战友、现任军区副司令员的“小山东”。后面跟着的是市委书记，还有军分区的几个领导。

司令员走近了，先给老头敬了个军礼，老头正了正军帽，庄重地还礼，尔后，两人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。

“王愣子，我好想你啊！”司令员不停地拍打着老头的肩膀，一会像突然想起了什么，蹲下身来，撩起老头的右脚裤管问道：“愣子，还有一块弹片没取出来吗？”老头若无其事地说：“不碍事，就是变天时有点作怪，这么多年了，早习惯啰。”

传达室的行军床上，两个老战友并肩坐着，聊着，司令员让秘书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印有文头的纸来：“愣子，我这次给你办好了手续，还是到军区干休所去住吧。咱俩有机会常唠嗑。”老头一听，忙不迭地摆着手：“使不得，使不得，当年我们在三八线上爬冰卧雪，出生入死，不就是为了让下一代过上幸福生活吗？如今我老了，守不了国门，就守个校门，给孩子们守护着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，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吧。”

望着怪老头那一脸的真诚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深深地感动着。那一刻，两位老头的手紧紧地相握着，久久没有松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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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：

刘克勤，男，汉族，出生农家子弟，湖南邵阳市直部门工作。湖南省作协会员。业余码字30余年来，散见于各级报刊作品计300余万字，先后出版《挑灯集》、《百思一得》、《启明星》个人专著3部。尤嗜短小精悍的千字文创作，既不浪费读者太多时间，又能给诸位些许启迪。

（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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